靖水元君

大道朝天,天外有天。

【齐玉】狱鬼乱(上)

一个拖更了许久的齐玉鬼故事,但是丝毫不吓人。

本来想一发完,可是太废柴了写好久都没写完,而且严重爆字数,上篇就8k,下篇我争取一万字搞定吧……

不知道在写什么,每次我脑这种双主角故事脑洞就放飞得厉害。

千年老鬼齐✓

未封神的少年润玉✓




  时天帝太微在位三万七千年,天帝长子润玉历九九天劫,身化应龙,入上神之境,也算是近万年来动静最大的一次历劫了。诸仙只记得当时清气四溢,祥瑞万端,俨然一副极泰造化之象,便有传言道大殿下真龙在天,将来必有大气运。

  此传言传了一阵便消失无踪。

  这修为一到,封神登位便水到渠成,按以往规矩该有一番炼心考验,最常见的便是下凡历劫,凡世为人一遭,待神魂凝练,道心弥坚,积了些功德后方可受封。

  只是天界发展至今,早已不是最初那般凡人飞升龙蛇混杂的格局,仙神结合,后代自是仙骨,于修炼一途最是便利,此后仙凡之别渐远,天界久而久之更加仙气缭绕不染尘俗,后辈神仙对人界可谓是越发不放在心上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起,下凡历劫一事不再是升仙历练必经之途,反倒只有在少数特殊情况下,会安排犯了事的神仙入轮回为人,当做处罚。也有主动提出历劫稳固仙根的,只是有如此觉悟的神仙极少。

  作为天帝之子,润玉如无意外,自当可直接受封上神,众仙只待上朝时大殿下听封,天界便又多了一位上神,只是不知会是享何尊号,司掌何值。

  然而最后却是出乎意料多了一桩历练,正逢涂水有水怪肆虐,且润玉本属水,天帝便下旨令长子润玉下凡捉拿平乱,以作为受封前的一项功德。

  天后荼姚坐在天帝右侧,笑得一脸慈爱,柔声道:“既为天帝长子,自当做一番表率,润玉可要好好表现,勿要辜负父帝母神的期许。”

  润玉平静地领了旨意,也不作耽搁,回璇玑宫稍作准备之后,便径直由南天门下了界。

  只是行至华山附近,他便觉出不对,轻抿着唇无奈摇了摇头,停在原地淡声道:“现身吧,旭凤。”

  旭凤在灿金的流光中现出身形来,也无被看破的心虚,闪身上前笑得眉眼飞扬,“兄长别来无恙啊。”

  润玉眼神流露些许不赞同,微微皱眉道:“你实在是不该来。”

  “我好奇嘛。”旭凤透过云层望向不远处的奔腾河流,语气毫不在意,“过不了多少年我也该涅槃了,那时说不准也要被派下来历练,先跟兄长涨涨见识。”他一副你不能拿我怎么样的自得模样。

  润玉淡淡一笑,“母神才不会舍得。”

  便是因旭凤在他之后晋位上神,不好开了这先例,否则今日安排他的便不仅仅是历练,只怕就是直接去做凡人了。

  只是这历练看起来简单,却不知有什么旁的“惊喜”等着他。

  看着旭凤那不知忧愁的心宽模样,润玉耐着性子继续劝说:“旭凤,你还是速回天界吧,父帝母神若是知晓,定要怪罪,这是安排给我的历练,你不必卷入危险。”

  “有什么好担心的,怪罪也顶多骂我几句罢了,这种好机会可是难得,兄长就别推脱了,我来都来了。”旭凤是打定主意赖这一趟,自动将那句危险略过。

  润玉深知他性子,既不听劝,总不能将人打回去吧?便也不再多言,至于回去之后是否会因此事被天后借机发作,他倒是不甚在意,反正不差这一桩。

  天界两位殿下联手,逼出一只藏身于并非什么名川大泽的涂水水怪是不在话下的。青天白日之下,水中窜起一根激烈荡旋的水柱,直冲当先一箭射向水底的的旭凤而来。

  旭凤轻蔑一笑,不闪不避一掌带起罡风将水柱拍散,隐于其中的身影一声哀鸣,猛地退后数丈,现出庞大的身形来。

  “我道是什么东西,原来是只化不成形的恶蛟。”

  那蛟通体雪白,身长数丈,坚硬细密的鳞片此刻因暴怒而微张,像是一丛丛蓄势待发的钢片,只是在尾端处的鳞片却是青白相间大小不一,极为突兀,额上的两角也有一只短了半截,像是未发育完全。

  而它的背部,有一处火红的灼烧痕迹,四周鳞片焦黑,皮肉翻卷,正是被旭凤那一箭所伤。

  此刻,它听闻旭凤的嘲笑,原本便泛着赤红的双瞳更是怒意大涨,润玉在这一番动作中注意到,它的下身似是有些不便,影响了它的行动,否则那一掌便不会挨得这么结实。

  只是它虽看起来一副要与他们拼命的模样,却终究收了势,颇有些畏惧地看了一旁未出手的润玉一眼,转身便要钻入水中。

  “哪里逃!”旭凤紧追上前,出手封住它的去路,眼中兴致盎然,俨然已忘了这是润玉的任务。

  “旭凤住手,它身怀有孕!”润玉见这白蛟与旭凤缠斗间,宁愿受伤也要死死护住腹部,哪里不明白什么事?

  只是他刚刚化为应龙不久,身上属于鳞虫之长的天然压迫于白蛟而言更是雪上加霜,他闪身上前想要让双方冷静下来,却是更加让白蛟失去理智,发了疯般的反击。

  旭凤听了润玉的提醒本想收手,这白蛟却是怒吼一声,从口中吐出一颗冰蓝的灵珠,其上丝丝莹白烟气缭绕,内蕴着极致冰寒之力,不待反应过来,却见白蛟借灵珠之力将方圆数百里冻为一片白霜,旭凤本性属火,更是被这无匹的克制之力压得不能动弹,浑身僵硬暂失意识,其后便被全力反扑的白蛟一个摆尾打飞出去,沿途撞碎无数山石草木,不见踪影。

 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,润玉只来得及运起灵力抵抗这股冰寒之力,眼睁睁看着旭凤重伤失踪,而那白蛟经此爆发,也是十分虚弱,只色厉内荏地死死盯着润玉,仿佛护食的野兽一般凶狠。

  润玉忧心旭凤的现状,却仍是冷静试探道:“玄阴真水珠?你与钱塘君是何关系?”

  白蛟怒睁的眼瞳紧缩,一身气焰尽褪,显得十分慌张,竟不再理会润玉,便想要遁入水中,润玉却是神色严厉了几分,语速加快道:“你身怀有孕藏身于此,修为不稳连自身都难保,涂水水怪肆虐之事想必另有隐情。你可知,如今天界已知晓你的下落,今日我来此地便是奉旨捉拿。”

  那白蛟闻言身形一顿,开始剧烈颤抖起来,赤红的双眼涌上泪水,浸透出一寸寸的绝望来,它闭口不言,只是无助地摇头。

  润玉脸色柔和下来,认真问道:“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?这其中有什么误会?你若与我说,我定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
  见白蛟仍极有戒心,润玉补充道:“我是天帝长子润玉,你可以相信我,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。”

  白蛟眼中露出希冀,然而却仍是挣扎万分,最终它依旧选择离去,沉入水中消失无踪。

  润玉叹了口气,“罢了,先去找回旭凤,它虽拼命挣扎,下手却留有余地,旭凤应伤得不重。” 

  

  循着满地狼藉找了一路,最终来到了一座山神庙前,想是旭凤一路坠下冲势极大,这庙已塌了一半,其内山神像倒落一旁,地上供着香火的杯盘瓶罐被砸得散落在地。

  润玉四处看了一眼,不见旭凤,倒是无意中瞥见其中某一个瓦罐碎片,其内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篆,极细的血丝嵌在其中,将这些刻纹蒙上一层妖异色彩。

  这瓦罐极为寻常,在庙中一应物事中丝毫不起眼,外壁上厚厚的积灰与泥土显示其放置的年岁久远,放置在这山神庙内,不知是作何用途。

  正观察间,身后破空之声传来,润玉侧身闪过这一击,正待后发制人拿下这位偷袭者,看清了来人,却是一愣。

  居然是旭凤。

  此刻的旭凤一身衣衫残破,遍布着许多血迹,出手之间的火系灵力虽是威势不弱,却是有些流转不继,看来他如今体内的灵力十分不稳定。而他虽一心攻向润玉,却是双目紧闭,嘴角吐出的血迹依然嫣红,然面色青白,透出一抹黑气。

  “什么东西装神弄鬼?出来!”润玉只守不攻,凝神想要弄明白旭凤的异常,电光火石之间想起那只内壁有诡异刻纹的瓦罐,而他一路循迹到此,这一地狼藉定是发生了什么。

  难道是那罐子中封印了什么东西,如今破出,附身到了旭凤身上?

  趁隙朝着旭凤的眉心施了“清神咒”,毫无用处,到底投鼠忌器,润玉不方便下重手,只是一边打着一边拧眉思索着目前的情形。

  这罐子看起来放置在此不止一年半载,若只是做封印用途便罢,若是有人有意为之,将此物藏于此地,常年受着山神庙的香火供奉,那就非同寻常了。

  而他如今到此,闹出的动静不小,却始终不见山神出现,看来此庙是座伪山神庙,这罐子藏在此地的用心,恐怕是后者。

  润玉隐隐感觉,有什么蓄谋已久的诡谲暗行被他们这次下凡撞破了一角,即便是趁旭凤重伤趁机而入,以旭凤的修为根基,能够附身操控已是非凡,而有如此本事的未知之物竟被掩藏得如此寻常,到底是谁做了这些?而有如此精心布置的地方,是否还有其他处?

  短短时间内,润玉想了很多,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即刻回天界禀明此事。有如此能为,绝不是应该出现在人界的东西,这背后之人的身份目的虽不明,却很可能牵涉到六界之间的平衡,无论如何不可等闲视之,更何况,旭凤也牵扯其中。

  即便他大概率会因旭凤遭难而受到苛责,但比起眼前的大事,倒是无足轻重。

  只是……润玉抿了抿唇,思及此举也有其不妥之处,天上一日,人间一年,若是此番来回一耽搁,此事还不知会发展成何种模样,如若最终有了什么难以挽回的恶果,那他当真难辞其咎。

  他早就看出被附身的旭凤出手目的是为抓他,而不是灭口,猜测是拿他另有所用,这就更表明这背后谋划非同一般。

  如今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:究竟是回天界让天帝派人介入此事,还是他孤身犯险,去会一会这目前一无所知的背后阴谋者?而有可能即使他牺牲自己,也无法阻止,反倒延误天界的知情。

  这还是润玉长这么大以来,第一次遇到如此两难之境,个人安危事小,而无论怎么选择,都似乎无法保证能及时阻止可能造成的危害。

  后背已渐渐渗出冷汗,看着眼前不达目的不罢休,明明内息越来越乱却依旧强行催动真元的旭凤,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,润玉咬咬牙下定了决心。

  拼一把!如今只能尽人事,听天命,就看这天命是否眷顾于他了。

  润玉减弱了守势,很快便露出破绽,下一刻便被旭凤直取眉心,如润玉所料,并没有下杀手。

  只是润玉陷入昏迷之前的那一瞬间,惟一的念头便是——下手真狠啊……这真的是个假弟弟!

  

  醒来的时候,润玉发现自己被蒙着双眼,似是被下了什么禁制,躺着动弹不得,冷硬的地面透过他后背的衣物浸入丝丝凉意,像是有什么阴冷的无形之物攀附着他的身体。

  他不知这是何处,只闻细微的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断断续续,有带着腐气的湿冷的风拂面,裹挟着一种粘稠的诡氛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此处应是野外无疑,但除了方才听到的声音,其他一丝杂声也无。时值署月,却连虫鸣都不闻,阴寒之气遍布,令人不适,但依感受到的地气,此处又确实仍是人界无疑,奇也怪哉。

  他自醒了之后,灵力被禁锢,身体也不受控制,但他除了气息有过起伏之外,也未曾有过什么明显的反应,即便可以开口说话,也不曾出言尝试。

  就这样过了许久,润玉便听一道清清淡淡的飘渺声音响起,有人似在他耳畔问:“你不怕么?为何不出声?”

  润玉淡淡笑了笑,“若此地无人,出声也无用,若有人,将我缚在此地,当别有目的,我正等你开口。”

  那声音沉默片刻,又道:“惭愧,我无法放你离开。”

  “这话说得有意思,无法,是不愿还是不能?”润玉睁眼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,仍是不紧不慢。

  “有何区别?”

  “自然有,就看你是主谋,还是帮凶。”

  那声音不再响起。

  润玉等了一阵,又主动开口,“容在下多问一句,将我带来的那人如何了?他伤得不轻,若继续被你们派出去劳动筋骨,恐难以为继。”

  那声音逸出一声轻笑,仍是用一副随时快要消散的清淡语气道:“你不必想套我的话,他究竟在不在此处,是何状况,你若是有兴致不妨自己一猜?只是眼下你连自己都无法脱身,更遑论救他,知道了又有何益。”

  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,润玉也不急躁,转口便道:“你独自在此处很久了吧?或者说,你不是个人。”

  “来到此地的人中,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。”

  “对于一位看守者来说,你的言行也有些多余。”

  两人看似针锋相对,但实际对彼此都无甚敌意,润玉正沉吟间,思索怎么从这位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,却闻清越的琴音一荡,随后有沉静古朴,悠长寂寥的乐声响起,和着幽冷的风声,这片天地忽然就静了下来,只余一缕空寂无边又辗转难言的幽思回响。

  润玉闭着眼静静听着,却是被勾起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些许憋闷与惆怅,这曲子很浓重,浓得像是沧桑历尽,隐绪万千,又很清淡,淡得仿佛看破生死,随时都要远离这世间。

  他忽然有些好奇,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弹奏出这样的一首乐曲。

  “数千年来,你是第一个认真听我弹完一首曲子的人。”寂静声中,那人又道。

  润玉心中一动,“数千年?”

  “是啊。”那声音似是慨叹,轻如呢喃,“人间幽幽魂梦渺,转瞬已是三千年……”

  良久,他轻笑了声,“此阵名为‘四象狱鬼阵’,无论人仙妖魔,入此阵者,皆受恶鬼侵身,血祭冥途,不得脱出。你不会很快就死,但你会生不如死。”

  “四象狱鬼阵,须以各方十万阴魂为基,以极阴之火毗刹阴火经由七七四十九日煅烧凝练,结合万年难遇的四神天仪之象吸取幽冥鬼蜮之力,而孕生雷、火、冰、神四象鬼将,据闻此阵之力,能倒转天地,拥有破生死轮回,消除人鬼界限的神秘法力。但成阵条件极为苛刻,古往今来,从未听闻有人成功。”润玉以他遍览天界万卷的博闻广识,将此阵的来历与用途娓娓道来。

  “……你果然不是一般身份。”那声音道:“其实还有一种更难达成的布阵方法,当初布阵之人,为的却不是那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四象鬼将,而是另有目的。祭炼四十万阴魂固然能迅速布阵功成,却无论如何难以避人耳目,用漫长的时间去代替,积蓄力量,则能神不知鬼不觉倒转乾坤。”

  他并未将具体的目的与细节透露,润玉却很快由此产生了联想,“所以……那藏有奇特封印之物的伪山神庙,便是作此用途?他们用日积月累的凡人供奉信仰之力,取代阴魂?可即便在漫长的光阴中积蓄了足够可怕的力量,但最终想要成阵,缺乏将之转化祭炼之力,恐怕仍是不够——”

  他忽然顿住了口,他想到了自己。

  血祭冥途,血祭冥途,原来如此。

  长时间的不能动弹让他的身体都有些僵了,他不适地略动了动眼珠,尽力分辨那声音所在的方位,开口向那位仍未现身的神秘人物道谢:“多谢阁下如此助我。”

  那人虽有意提点,却不愿居功,“我并未助你,是你自己猜出来罢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只是猜到这些又如何?待入夜之时,便再无转圜之机,你已不剩多少时间了。”

  下一刻,却闻远处变得略有些嘈杂起来,即便润玉灵力受制,这些细微声响于他而言仍是清晰可闻。

  是三个很普通的凡间男子,似是顾虑着什么,脚步刻意放轻,谈话间也满是小心翼翼。

  “妈的,这林子真是阴森,大白天的这里面昏昏暗暗,总感觉脚底下冒寒气!”

  “老大……这里真的有传闻中的西启皇宫旧址吗……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,见到的还全是枯枝落叶,老树乱石,半点房屋都看不见……”

  “让你平日里多读点书!西启灭国之后中原数国被北临一统,其后过了数百年这天下又起了战乱,这么多年数次改朝换代,西启国都渐渐被人遗忘了,更何况是皇宫!三千多年过去了,期间有什么地动山摇很正常,这皇宫啊,指不定是被埋在地下了。”

  “老大啊,那高人说的话靠谱吗?如果这里真的有久未面世的西启皇宫遗迹,怎么就能轮到我们来挖呢?别是骗子吧?”

  “少废话!畏畏缩缩的能干成什么大事!你们俩要是没胆子,就别跟着我,我自己去!”

  “别啊老大!说笑的,说笑的……嘿嘿,三千年了,要是我们能挖出点什么,可就发了,这辈子都不愁了!”

  “我听说西启国最后一任皇帝是个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,我们如果能找到他的随身之物,或者亲笔书画什么的,肯定值钱!是不是啊,老大?”

  “嘶……值钱倒肯定值钱,就是听说这位亡国皇帝少年早夭,不知道得了什么病,死得也不明不白的……听人说这种死因不明的,尤其是涉及些宫闱秘事,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,还是小心点吧,免得沾上晦气。”

  “呜……老大这么一说,我怎么感觉更冷了……”

  

  对于神仙而言,凡间的千万载,不过是蜉蝣一瞬,这期间的诸多生死变迁皆太过短促,极少能引起他们的注意。

  润玉对凡间诸国生生灭灭的历史并不熟悉,只是以他超然的身份看来,凡人之间的争斗不休,生老病死,这些皆是定数。有仙缘的人一世结束后有机会悟道升仙,寻常人死后魂归幽冥再入轮回,而命理有异妖魔精怪的怨魂则被引渡忘川,需经历一番磋磨考验,要么涤尽前尘轮回转世,要么修行有成蜕变飞升,要么则滞留忘川做那浑浑噩噩的孤魂野鬼。总之诸般生灵的生灭以既定的规律在六界中轮转,若出现什么异类,妄想肆意妄为,那就是违逆天道。

  感受到一直隐身未现的那人的施法波动一散,远处几人的吵闹声也渐渐远去。

  “怎么回事?我们为什么又回到这个地方了!”

  “老大……难难难道是鬼打墙?”

  润玉笃定道:“你果然是一缕鬼魂,只是如此滞留人界数千年之久,你可知后果?”

  直至那几个闯入的小贼渐渐失去声息,料想是已经被法力送至林外,那鬼收起显露身份的幽冥魂力,语气复杂道:“……你到底是什么身份?”

  润玉语带笑意,“若我袒露身份,你也能将你的身份悉数告知我吗?”

  见对方沉默,润玉又道:“从一开始,你虽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,似乎并不关心我的死活,然而却明里暗里数次提点。方才那几人应是被刻意引来的吧?想来这么多年内也发生过不止一次,你既在此地守护,应引他们被法阵吞噬提供养分才对,却反其道行之,阻他们闯入。”

  他叹了口气,“你本性良善,却为何被困守此地?”

  那无名鬼沉默了更久,最终有些冷淡地道:“离入夜越来越近,你不想办法脱身,却还有闲心问起旁人?”

  “我正想办法啊。”润玉无奈道:“老实说,如此处境,我着实有些难为,毫无脱身的头绪。我刚才见你用法力,空有一身修为,用法却粗浅,说是鬼修也不像,但如此重要的法阵,却只单独让你在此镇守,你的身份,定也不一般。或许,你才是破这个法阵的关键。”

  “呵。”那鬼轻笑一声,“他们抓你,真是打错了算盘。”

  “所以,”润玉有些好奇地问:“你与那些人所言的早已覆灭三千多年的西启国,有何关系?”

  那语气带着遥远的哀思与怀念,他回道:“我就是他们口中的西启最后一位皇帝,容齐。”

  

  启云帝容齐的一生,既不波澜壮阔,也不静水流深,终其一生都限于难以脱身的重重困局,或是自困,或是被困,茕茕挣扎,浸透着绝望的血色与枯冷。

  对于生前诸事,容齐其实早已记忆淡去,都说人死如灯灭,都死了那么多年了,再多的愤恨无奈,艰难困苦都已抹消。当魂魄从那副破败的躯体中飘出时,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超脱,前尘往事一笔勾销,于他而言,实不应再留恋尘世。

  只是唯有一事,他却觉遗憾愧疚。

  他愧对西启国千千万万尊他为君的臣民。

  生前,作为人子,他受偏执已深的母亲用药裹挟,吞忍多年,已仁至义尽。对容乐,他的动情留恋是一种命运的捉弄,而后他便用许多年的筹谋与竭尽全力的斡旋去试图修正这错误,这可悲又可笑的仇恨延续终于结束在了他这一代,容乐最终也获得了幸福,他也便没有遗憾。

  但作为一位合该庇护万民,为盛世开太平的帝王,他从来都称不上合格。

  是他,亲手葬送了西启。

  死后的许多年里,他一直漫无目的地在世间飘荡,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神话传说里的黑白无常,或是牛头马面来勾他的魂,送他去地府轮回。

  但他逐渐发现自己能从这天地间汲取一些奇异的力量,作为一缕幽魂,能做到许多当初做人时远不能办到的事情。

  于是他开始利用自己的能力,帮助原西启国境内的百姓,即便那时,曾经的西启国土,早已插上北临的旌旗。但他庆幸的是,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。

 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原西启的百姓都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们,让他们避祸远劫,少受灾厄。走丢的孩子会有隐蔽的指引帮助家人找到,受恶霸欺凌的人在无端而起的狂风中趁乱逃脱,因穷苦而求学无门的孩子偶然在路上捡到一本书,无意跌落山崖昏迷的人好运地免死于兽口……

       更甚至,有传言闹鬼之处,其后多年,也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。

  凡此种种,皆是看似偶然巧合的微小变化,本难以令人察觉,只是发生的多了,总能发现一些端倪,如此数十年后,渐渐有一种传言,说是被庇护的都是曾经西启国的百姓,定是先帝在天之灵,在保佑他们。

  西启已不存于世,怕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,百姓无法为容齐开宗立庙,但一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家私底下在家里偷偷为他立像或是供奉排位。容齐渐渐发觉自己的修为增长得极快,觉得不妥,但因通过供奉他能更快得知哪些百姓有难,便也听之任之。

  他或许是最忙碌的孤魂野鬼,死后也多番操劳,但比起生前做启云帝时,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与自在,每每看到有更多的人活得更顺遂一些,他就觉得自己获得了救赎。

  他生前一无是处,死后竟能有这般微末价值。

  其后口口相传,说供奉启云帝比供奉一些神仙更有用,于是有更多的人也偷偷在家里供奉他,渐渐扩散至西启境外更远的地方。

  终究,不可收拾,招致了祸端。

  

  容齐还记得,当时那仙人要押送他去忘川,他便问:“为何世间多有恶鬼作乱你们不去管,我不曾害人,只想为百姓提供一方庇护,却因此获罪?”

  那仙人答:“因你贪心不足,妄做鬼仙。”

  容齐又问:“若非仙不成仙,何来鬼仙?”

  他自知有错,人有人道,鬼有鬼道,不该以鬼身去干涉阳世,生前憾事死后弥补,没有这个道理。

  但他做鬼以来,见多了恶鬼欺人,妖道行恶,倘若为人红尘走一遭,这些也该是命里劫数么?

  他不该留恋尘世,可那也是因为,没有人接引他去往生。

  而后许多年内,他发现,如他这般的鬼,并不在少数,只是有些鬼,浑浑噩噩度日,有些鬼嬉戏人间,有些鬼,却是以害人为乐,或是用邪道增强修为。 

  为何有这么多鬼没有被引渡?为何理应保护凡人的神仙不曾出现?这些根源未曾解决,而单单只来处置他,未免可笑。

  他可以接受惩处,但不能接受只有他受到惩处。

  他要求面见天帝。

  自然,是不可能达成的奢望。

  那时他方知,他生前做皇帝时,也不知有多少冤情从未传入他的耳中。不过以他当时那副处境,恐怕知道了也多是有心无力吧。

  他观那仙人避重就轻,言辞间高高在上,俨然是那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的那个兵。不禁心想,曾经听过的说有地方小仙,生前是个土匪,成仙后当了土地公,庇护自己的土匪子孙传了三十多代。想来,或许是真的。

  这些仙人能成仙,到底是何标准呢?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功德,却得了个罪名“妄做鬼仙”,如此艰难。

  再之后……他被押往忘川中途。

  锁魂钉加身,压制修为,神魂皆沸,苦不堪言。

  他又忆起了生前被毒患缠身,那种生不如死的感受。

  可当真是错了,死后,也不见得能获得超脱呢。

  

  他被一人所救,亲眼见到那位仙人灰飞烟灭。

  而后,他便被困在此地,将近三千年。

  这里确实是曾经的西启皇宫,这寸寸故土,生生死死,皆与他纠缠。

  

  



不好看,求轻喷QAQ

下篇就是打boss收尾了,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打副本故事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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